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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子

村子里的人信教的少,不信教的多。信教的人主要信得是基督教,当然也不是那么虔诚。那些不信教的人,也信一些佛祖菩萨、鬼魂之类的。比如,有些老人晚上不敢独自下地。但总的来说,村庄明面上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宗教。

于是,很多人自然得出结论,村庄没有宗教,国人没有信仰。在我看来,信仰,即对某种东西拥有最高程度的坚信。宗教即以群体形式对某种东西最高程度的坚信。所以,有信仰并不一定是信神信佛,也可以是信其他的东西,只要是最高程度的坚信。从这个角度说,任何人都有信仰。拥有这种信仰的人多了,就成了一种宗教。

Adoration of the Shepherds_ by Dutch painter Matthias Stomer

信仰

那么人最坚信什么?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最坚信什么?

在干活的时候,我问的人跟我说,当然是钱。的确是钱,但钱只是一种工具、力量,它虽然重要,但并不指明方向。

women dancing and menstruating, with the outline of their genitals clearly visible.

所以,我们需要回溯,生存契约论。

信仰和人生意义挺像的,只不过信仰是一种确定的意义,而人生意义则是一种更为开放式的答案。前者强调确定的答案,而后者有永远都没有确定的答案。信仰是确信,意义是追寻。信仰会形成宗教,追寻意义会形成宗教。

但无论是信仰还是人生意义,都要生存。生存是最大的宗教。生存有两种方式,一种是强大自身,另一种是繁殖后代。对于生物来说,只有性成熟,才可以进行繁殖。性成熟的过程,就是一种强大自身。而将这一规则扩宽到更高维度,同样合理。一个人如果可以不断强大,或者足够强大,便可以不需要繁殖。就像性成熟之前那个阶段,他足够新,足够具有生命力,便不能也不会去盼望去繁殖后代。反之,如果急于繁殖,追求生育,那么这个品种过于早熟。早熟的品种大都不够丰满,因为生长周期较短。动物界中,为繁殖而生的物种有很多,一时想不起名字,他们一生都为了繁殖做准备,繁殖结束便会死去。当然,这种繁殖的强大也是一种强大,不过太过单薄。

所以,如果这片土地上的人,不够强大,过于早熟,那么自然只能更加注重繁殖。如果这片土地一直贫瘠,难以供养个体追求强大,变得丰满圆润,那么会有更多晚熟品种被筛除,而早熟品种会更加早熟,成为一个全心全意的生育机器。始于出生,止于繁殖。

过程

出生

莎士比亚曾说过,我们一出生,就为来到这群丑的舞台哭泣。

最近一位亲戚告诉我应该“孝顺”,她说她最在乎父母。我说:“我不是个孝顺的人,孝顺这个词是个道德伦理概念,我定义中的孝顺是极为外观的……”“你有钱不会给我一分,我有钱不会给你一毫,所以谈论这些事情,说句难听话就是多管闲事……”经历一番唇枪舌剑之后,她似乎被我呛得不说话了。

parangons of filial piety - Huang Tingjian

更有很多人说,要对父母“感恩”。这个词和“孝顺”异曲同工,这两个词都是让人发自内心的干一些事情,但是“让人”和“发自内心”是矛盾的。其实这世上的人更注重“让”,又有几人管你是不是“发自内心”?

这种强迫,从我们一来到这群丑的舞台就已经开始。

这也是社会契约论的弊病,我们并不是自愿地和父母、国家、这个世界签订契约,而是被无因地强奸。我们一出生,就不得不接受我们被生出的事实,然后直接被赋予各种身份,或悲或贱。

在所有人出生之初,父母并没有拿着一张契约,问:“你是否愿意成为我们的孩子并出生?”他们只是在自愿或不自愿的进行交配。这正是自然界中其他猪牛羊猫所做的那些事情。

锁链女

更为荒唐的是,如果一个人囚禁异性,并与他进行交配,并繁殖出很多孩子。本是强奸+非法拘禁,却因生育众多而使这一定性极难成立。丰县锁链女就是这样,而且此种行为绝对可以被复制,屡试不爽。以性欲为目的的强奸,为社会所不容;但以生育为目的的强奸,恶行更为深重,却显得情有可原。

这便是生育宗教。

我们的出生,只是生育宗教必不可少的一环,是维持这个群体运转的必须。这本身就是一种现象,一种生存本能,并没有值得苛责的理由。只是人不仅有生殖器官,还有思维器官;只是父母只能选择让子女出生,而不能完全掌控;只是生存并不止繁殖,还有强大自身。只是繁殖并非易事,还有无法生育之人。

结婚

出生是被迫的,但交配是主动的。虽然强奸存在,但人们大都可以控制自己的交配,而出生是决然不能选择的。

MIHALY VON ZICHY

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幸事,但交配的快乐不止在那一夜,而是贯穿人的一生。

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交配,但是却可能一辈子被异性吸引。

对于异性的喜欢,是一种本能,即使是丧失性功能的老年人,也不能说不喜欢异性。因为这种喜欢已经不止是性层面的事,而是审美层面的。或者可以这样理解,即使性功能完全失去功能,人仍然有能力欣赏性的美丽。

不过同锁链女事件一样,交配虽然是一件非常常见而又快乐的事情,但是大家只会把交配藏在心底,把结婚放在台面上。交配不一定以生育为目的,但结婚大多以生育为目的。

生育

在中国,女人一旦成为母亲,就会先是母亲,然后才是自己。

有人曾经问我如何看这句话,我回答:

“我们家以前养猪,我看多 90% 的猪都是一个合格的母猪,剩下会有一少部分会咬,驱赶小猪。在合格母猪中,有 30% 是非常母性的猪。
在一个普通的家庭,普通的个人,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,或者特别清晰的思想。孩子一怀上,她的世界就完全变了。就像一艘小船在平静的大海上,只需一阵微风,便能使她鼓起风帆,获得前进的勇气。

The Sailing Boat, Evening Effect, 1885

但如果一个人拥有太多足以让自己与常人不同的东西,那么她就像已经行驶的帆船,孩子会让她改变航速航线,但依然不会偏离方向。
在中国,这句话现在依然可以说是对的,但是我们看到,生物本能逐渐被压制,所以这句话也是没有以前那么有力的。”

视角

当我试图描述一个东西,刚开始总是很模糊的,然后慢慢变得清晰。就像隐秘宗教,我总是需要把自己所有想到的东西一一陈列出来,然后才可以思考一二。在“过程”中,就是我对此的陈列,毫无逻辑。现在我发现,应该从群体角度、外观的角度、非个体主义的角度看待生育宗教。所以,换一个“视角”。

发展自我和繁殖是两条道路,但并非是彼此排斥的两条路。一个人的自我得到发展,有时不光会繁殖,而且可能会生的更多。所以问题不在于是否选择生育,而是不得不生育,被迫生育,全身心的生育。生育成了一种负担。生育宗教最盛行的就是在没有希望的时代里,因为发展自我这条路坎坷异常,没有希望,而繁殖成为了勉强可行的道路。这时,生育宗教,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

当你问一些老妇女人生的意义,这对她们已经算超纲了,因为她们更多的是拥有信仰,而不是探寻意义。她们可能会说,“娶媳妇、生孩子,人就那回事”。此刻,她们可能确实认为生育其实也没有太大意义。但是,经历这短暂的贤者时刻,她们所谈论的一切又会重回生育宗教。因为,在生育宗教中,总有一些人子孙满堂,而又总有一些人妻离子散、老无所依,难道这还不足够她们再次朝拜生育宗教吗?

但实际上,这些子孙满堂,儿女双全的老妇女们隐藏了自己很多不好的事情。就如黑暗村庄中所述,真正不好的事情,她们根本不会提的。子孙的增多,是生育宗教最大的馈赠,但人多事多,就像当时西周分封制一样,春秋还算讲究规则,到了战国就更加肆无忌惮,血缘更加稀薄,斗争也更加凶狠。这些劳累一生的老妇女,如果子孙少,则会受生育宗教而伤感;如果子孙多,则会偷偷伤感。因为子孙越多,就越不可控,风险也越不可控。昨日人前得意,今朝可能独自神伤。“不能说,不能说。”我的一位长辈在某些时候,就会这样说。

本摊曾写过外观的人,自我感觉自己有些太过无情,把人看的这么外观,这么不像人。但是比起村子里这些生育宗教的信徒,我还是有些班门弄斧了。试想,如果我们是一位村中老妇女,我们会如何看待这个世界,如何看待一个人?她们的回答异常一致。

年龄小,“还上学吗?”如不上学转年龄一般。如上学“在哪上,上几年级?”
年龄一般,“干什么?在哪干?赚多少钱?结婚了吗?有几个孩子?孩子多大了?”
年龄大,“有几个孩子?办完事了吗?孩子结婚了吗?孩子还上学吗,孩子一个月赚多少钱?”

说句难听话,这些人一张口就是生殖器的文雅的一面,美其名曰结婚、生孩子、工作之类。但凡有一些矛盾需要骂人,“屄屄屌屌”全都出来了。什么“卖屄 jiang 的”、“屌日的”……这时候比妇科医生都会提生殖器。

我真的在想,这群人不是没有信仰,而是生育宗教的虔诚信徒,而且实在是太虔诚了。他们不管你信的什么教,干的什么事,在他们眼中,你就是生育宗教的客体。他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评价标准,生育宗教这一个评价标准就够了。我再外观,也不如这群信徒更外观。

但也不得不佩服生育宗教,这是进化的奇迹,凡是能够和你在这大谈生殖器的人,都是生育宗教筛选之后的结果,这保持了信徒的纯洁性。

人是很精妙的机器,对于一个贫穷的地方,还有什么比多生几个孩子效益更高?自己这一代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多生几个孩子留给下一代去解决,下一代也可以留给下下一代去解决,明日复明日,明日何其多!只要永远拥有下一代,问题就永远可以往后拖,永远可以有解决的希望,也就永远有希望。生育带来的男女,互相给自己交配、结婚的动力,尽可以提升到审美层面,生育宗教伟大啊。

结语

生育是一个很大的话题,也是很深刻的一个话题。我们所做的一切无时无刻不与生殖器有关系,无时无刻不与生育有关系,这从我们骂人时候“屄屄屌屌”就可以管中窥豹。本篇依然承袭我逻辑混乱的风格,但是长时间不吐露,会便秘的。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,生育这个话题太大了,以后还有时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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