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ude 是不同的。
她以如此绝然猛烈的态度与这个世界告别,是我从来不曾想过的。
孩子们从幼儿园到大学,一路走来,父母因孩子间的交往,而从陌生人变为熟人,甚至成为朋友,这是一种特别的缘分。
尽管我们和孩子家长成为朋友,彼此之间却仍然以某某爸,某某妈称呼,仿佛要给这种社交关系增加一个特别属性。
Judy 是不同的。她是孩子家长,我们叫她 Judy。她就是她,有名有姓,不是谁的妈妈,她就叫 Judy,她如此与众不同。
Judy 长得漂亮,经常出差,一度我曾以为她是空姐。我们两家近又因两方孩子同学兼好友,总能抬头不见低头见。
我记得第一次见 Judy,她来敲我家的门,问她儿子在不在。我说,应该和我儿子一起去学校玩了。我让她进来坐会,她说,那我回去了。
我和女儿在家门口打羽毛球,时常看见她和儿子步行经过,偶尔驻足寒暄,一声招呼,几句问候。
Judy 是不同的。她有一份体面的工作,以及一个外人看来幸福的家庭。我实在想不通,她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鲁迅说过,每个人的悲欢离合不尽相同。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体会他人痛苦,她的选择一定有她必然的理由,只是此从以后,我们再也无从得知。
连日高温突然消退,夜幕降临,传来台风将至的消息,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。偶有零星雨落在院子,我分不清是风吹空调的冷凝水,还是我的眼泪。
我的妻子得知消息后非常难过,她曾多次试图想把 Judy 拉进我们家的小院,拉近家友圈,让我们一群孩子家长在一起喝茶聊天,吐槽孩子学习成绩,分享生活点点滴滴。然而她总很忙,或许她是拒绝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面对,百分之八十苦水,倘若有一个小院,有几个因缘际会的人,聚一起,吐一吐,倒一倒。生活的难纵然一分不减,但对于马上就想结束这种令人痛苦无助的一生却又能淡一分。
Judy 是不同的。凌晨五点,河边无人,行车起昧尘。不远处一行人,步履匆匆,神情哀戚。
细雨斜风,鸟雀无声,电子礼炮,震耳欲聋。四人抬着一口棺,仓惶而过。我未曾想,她竟如此方式与我与这个世界作最后的告别。
尽管几面之缘,我始终没能记住她的脸,就像不曾接受这个世界的她,一直飘浮于这个世界。
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说,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,对人生竟如此绝望。在冰冷的黑夜中,她放弃对世间的所有留恋。
人们口中所谓的抑郁,不就是人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绝望吗?可是没有人知道 Judy 的绝望因何而起,她的故事,只有风知道。
我想,最后一刻,上帝一定派风告诉她,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些美好,但她拒绝了。
我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情绪,清晰而强烈,亦如台风前的雨,它一把攉住我的心,我知道,那是痛惜。
因为,Judy 是不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