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利国家,原本是个美好的概念,这个传递着国家应该保障每个人在社会中有尊严的生存的理念。它承诺的是,按照每个人的需求,而不是缴纳的保费的金额,对国家中的每个人进行保险。但是这种观念和工作伦理很难协调,一方面工作伦理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工作,才能用以支撑一个正常的生活,所以福利国家的作用应该是为有实现自己工作伦理意愿的人,提供一个暂时的支撑,让他们在经济复苏后能够再次就业,这种层面上,福利国家是有助于工作伦理的;但是另一方面,福利国家的理念是按照每个人的需求进行保证,这里暗示了一个人是否享受福利,和这个人是否参加了工作,没有关系,在这个层面上,福利国家就与工作伦理矛盾了。
在福利国家如日中天的年代,研究者们认为福利国家是永远不可逆的,废除福利国家是一些小圈子的白日梦罢了。但是事实上,福利国家却在不断的萎缩。
这是为什么呢?
《工作、消费主义和新穷人》的作者认为,这是来自“经济审查”,这意味着福利国家对不同的收入的人群,提供的福利是不一样的。
经济审查带来的影响是在多个方面的,对穷人,只提供最差的服务,对其他的人,他们认为自己的税款,只是提供给了一些懒汉,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的保护。这里造成了一个二元的划分,付出,但是没有回报的人,和不付出,但是能够有所得的人。
并且显然的,付出,却没有回报的这些人的政治力量要大于不付出,却有所得的人,所以为了缓解这种对立,对于不付出的人,提供的只能是一份勉强温饱的福利。即便这样,付出了的人也要不断的排斥这些不工作的人,他们为了实现自我的构建,必须要把这些不工作的人看作失败者,看作懒蛋,蛀虫,而完全忽略了这些不工作的人,自己的意愿,和社会上结构性的问题。
在这种情况下,工作的大众对这种最差的社会福利,不再报以热情,只关注少纳税,不再在意社会福利本身,转而去购买其他的商业保险。
所以福利国家日渐式微了。
但这不是全部的理由。
在资本主义早期,福利国家能够支持长期的劳动力商品化,也就是生育,它保证了劳动力长期有效的攻击,其满足了早期资本主义的需要。但是现在,劳动力可以来自其他国家,可以通过大机械大工业生产替换,如此一来,在福利国家,重要不再是稳稳得提供劳动力,而是提供消费者。企业支持福利国家,原本是一种对劳动力再商品化做的投资,但是现在这份投资已经没有了收益。甚至本地的消费者也变得不是必须的了,企业可以在遥远的其他国家,更轻松的激发当地人的消费意愿,
消费主义最重视的就是选择,消费者喜欢在市场里进行一个主动的选择,希望被称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,而社会福利是被分配的,不是一个被自由选择的物品,那么自然的在消费者的眼中变得一文不值。
但是是什么让居民变成消费者,不在满足一个基本的保障呢?
一方面是经济审查带来的社会基本保障的不断降低,另一方面,福利国家原本是要实现一劳永逸的消灭贫穷,饥饿,屈辱,它并没有实现这个目标,但是它确实培养了一批受过教育,健康自信的人,这些人中一部分为了维护自己的独立,为了实现自己的自我认同,更倾向于消减社会福利,他们觉得自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,达到了今天的成就,急于删去自己身上曾有的被帮助过的标签,他们想要宣布,既然我可以,那么我的同胞们也可以。
在这个层面上,福利国家培养了自己的掘墓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