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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拉图曾讲述过一个令人惊悚的故事:在久远的黄金时代,人是完美的,呈现为一个完美的圆。然而,这令宙斯非常不满,挥动斧头将人一劈为二,自此,人变得残缺。
为了重归那完美之态,人始终在寻觅自己的另一半,这寻觅的历程便是爱情。
柏拉图看似在论及爱情,实则提出了人类数万年来的一项终极思考:人类为何要追寻一个完美的社会,为何要构建乌托邦? 西方对乌托邦的钟情,与天启宗教紧密相连。天启宗教本身是追求完美的宗教,他们坚信世界是造物主的所造物。
由于造物主是完美的,所以造物主所造之物也必然是完美的。这种信仰使得西方对乌托邦的渴望超越了其他任何文明。 在天启宗教中,唯有觅得乌托邦,方可重返伊甸园,弥补人类的缺憾。
乌托邦存在一个基本假设,他们认定上古时代曾存在完美的社会,因某些缘由,这完美的社会被打破,所以只要能被救赎,便能重回那种完美的状态。 这种从完美走向破碎再重归于完美的思想,贯穿了整个欧洲文明,对西方的形而上学、政治、哲学等诸多领域产生影响,成为西方文明的核心脉络。 启蒙运动将这种对完美的追求推向了极致。启蒙运动高举理性的大旗,认为只要人类运用理性,必然能够创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。
科学能够征服自然,人性能够被纳入统一的秩序,只要理性足够强大,人们便能建立一个乌托邦。 在乌托邦的思潮影响下,20 世纪那些激进的政治家开始追寻自己的乌托邦。一战、二战、冷战等都是乌托邦在人间的实践。 在 20 世纪,人类耗费了 100 年的时间证明,乌托邦并不存在,那么它为何不会存在呢? 只因乌托邦是建立在静止的人性之上,对人性缺乏丰富的想象。它认为人性能够如同自然之物一般,存在某种统一的状态,能够被纳入一个统一的目标之中。
一旦达成这一目标,人性便被彻底统一,形成统一的人性、统一的社会,一切都完美无缺,完美的人类社会无需创新。因此乌托邦是一个静止的社会。
黑格尔及其弟子都持有这样的观念,他们觉得历史是走向完美终点的过程,是人类从野蛮迈向理性的单向度演化。 尽管他们都承认历史的发展充斥着斗争与冲突,但坚信总有一天这些问题都将得到完美的解决。
在黑格尔那里,解决的途径是世界精神的辩证发展;在黑格尔的弟子那里,则是消灭阶级剥削,以及科技的无限发达。 他们认为,虽然历史的冲突不可避免,历史的进程跌宕起伏,但历史必然存在一个完美的结局。 然而,反乌托邦者认为,乌托邦的这种幻想永远无法实现,乌托邦犹如镜花水月,在底层逻辑上就是矛盾的。 因为人类社会的价值和意义无法统一,它基于人类缤纷的人性而产生,不可能被统一在某种秩序之下。
人虽是造物主的造物,但在被创造之时,便被赋予了自由意志,在自由意志的作用下,人性不可能被统一。 所以,一个完美的社会,不是被统一在某种秩序之下,而是展现不同人的缤纷意志。
人的价值观、天赋意志是多姿多彩的,而乌托邦则要抹杀人性的不同,消除人与人之间的差异,剥夺缤纷的人性,扼杀多元的价值观。 乌托邦不是伊甸园,而是一个毫无生机、死气沉沉的人间地狱。无论乌托邦宣扬的秩序多么理性,多么富有想象力,它都是对人性的扭曲,因为乌托邦抹杀了生命本身。 康德说:“人性这根曲木绝造不出任何笔直之物”。在康德看来,人性的丰富多样,价值观的多元,正如自然界有成千上万棵树,但没有一棵是完全相同的。
人性无法被统一,社会也永远不可能存在一种完美的解决方案,这不仅是现实中的不可能,更是应然的不可能。
所以,任何乌托邦的梦呓,只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无尽的灾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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